EP46.愛說「不」的獨角獸 PODCAST上線
&今天下午1:00也有FB直播哦~~
我們的PODCAST平均一集節目大概是18分鐘,這最新一集做完只有14分鐘,但是真的累壞我了。因為,這集還有小比…。
今天這本可愛到讓人融化也搞笑到讓人捧肚皮的【愛說不的獨角獸】,主角是一隻毛色美麗又柔軟精巧的彩色獨角獸,他是這麼的可愛美麗,但問題是…他個性很不好,跟他講什麼他都說「不要、不好、不願意」。
#為什麼那麼像小妹
他在放逐自己追尋自我的路上,遇到了一隻很懶散又漫不經心的浣熊,跟他說什麼他都回「什麼?」「你在跟我說話嗎?」「剛剛有人叫我嗎?」
#小比天天都用這幾句話輪流回答我
#光想到我拳頭就又硬了
還有一隻態度很差的「愛理不搭狗」,口頭禪是:「那又怎樣?」。以及一個超任性只會說:「我不管!我就是要!」的小公主,這四個傢伙聚在一起真的讓人失去求生意志、感到異常疲憊。尤其讓人心累的部份是,因為角色太多我請小比來幫忙搭一角,結果她除了第一句台詞,之後全程都給我躺在地上錄,叫也叫不起來,每一句我都得幫她後製調到最大聲,整個聽起來像極了從十八層地獄傳上來的聲音。一集做完,媽媽身心俱疲滿目瘡痍。
您在陪聽時也可以找一找,您家孩子是今天四種欠揍個性裡的哪一種?提醒他們,節目聽完是很開心,但壞脾氣還是要改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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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4,310的網紅伊格言Egoyan Zheng,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關於命運,這是我所讀過最恐怖的短篇小說之一,它是馬奎斯寫的,和「魔幻寫實」這件事一點關係也沒有。 ☞Instagram|http://www.instagram.com/egoyanzheng ───────── ☞〈我的心滴在雪上的血痕──馬奎斯《異鄉客》〉全文連結:https://www.ego...
光想到我拳頭就又硬了 在 伊格言Egoyan Zheng Youtube 的精選貼文
關於命運,這是我所讀過最恐怖的短篇小說之一,它是馬奎斯寫的,和「魔幻寫實」這件事一點關係也沒有。
☞Instagram|http://www.instagram.com/egoyanzh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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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滴在雪上的血痕──馬奎斯《異鄉客》〉全文連結:https://www.egoyanzheng.com/single-post/2019/10/27/我的心滴在雪上的血痕──馬奎斯《異鄉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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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奎斯 #百年孤寂 #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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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一見鍾情嗎?你相信「命中注定我愛你」嗎?有一種愛情故事是這樣的:兩人一見鍾情,瞬間被愛神的箭羽擊中,心跳加速,血脈賁張;像電影中慢動作的凝視,四下無聲,瞬間即成永恆。然而小編想的是,愛情真是被命運掌控的嗎?「一見鍾情」有何道理可言?今天小編帶大家來讀伊格言老師的一篇文章:〈我的心滴在雪上的血痕──馬奎斯《異鄉客》〉。
小說〈你滴在雪上的血痕〉,選自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賈西亞‧馬奎斯出版於1992年的短篇集《異鄉客》。伊格言的這篇文章中,開頭就帶領我們直擊故事中最具震撼力的場景──男女主角初遇的海水浴場。小說男主角是現年二十歲的帥哥比利‧桑其士。他出身富裕望族,頭腦不怎麼靈光,從來沒能好好讀完一本書,也沒能好好讀完一間學校。作為一個街頭小混混(「鐵鍊幫」首領),他的「職業生涯」堪稱順利;因為身為世家名門之後,城裡最中二的貴族後代,怎麼為非作歹、魚肉鄉民都沒人敢抓他。即便開著跑車衝撞露天戲院,勇敢的警察們紛紛假裝沒看見,戲院的監視器也直接「沒有畫面」。
某日,無法無天的鐵鍊幫選定海水浴場女更衣室作為惡作劇目標──比利沒想到這竟是他混混生涯僅見的重大挫敗。他闖進更衣室,站在赤裸的妮娜‧達康特面前,脫下褲子露出陽具,滿心以為可以享受少女迷人的尖叫。然而事情不如預期──十七歲少女妮娜,和比利同樣權貴出身,規規矩矩還是個處女,從小就是好學生,連個裸體男人也沒見過──但她機警又沉著,此刻看著這俊美暴露狂巨大的生殖器,她冷冷丟下一句:「沒用,我見過更大更硬的。」
這話激得小混混兼小傻瓜比利羞愧不已,竟然用捲著鐵鍊的拳頭爆打牆壁,導致手骨粉碎,血流不止。情急之下,救人第一,少女妮娜臨危不亂,穿上衣服,親自駕車將這出師不利的色魔送到醫院。
說時遲那時快,愛神在此時襲擊了這對小情侶。兩人在狂戀數月之後閃婚,啟程前往巴黎進行蜜月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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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西亞‧馬奎斯,一九八二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一九二七年生於哥倫比亞小鎮,拉丁美洲魔幻寫實主義代表人物之一,名作如我們所知:《百年孤寂》。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era)曾於一短文中討論《百》書中的人物命名問題。是,昆德拉說得對極了,我們確實不容易弄清楚那四五個奧瑞里亞諾、七八個阿加底奧‧布恩迪亞之間的差別;這除了折磨讀者之外,也簡直是在為難那些人物關係圖的編纂者。(可憐的編輯!)而昆德拉的看法是,沒錯,馬奎斯當然就是故意的,他使用重複姓名隨機產生器的目的,正是取消個體獨特性,刻意將讀者擲入系譜的迷宮之中──於此,時間洪流浩浩湯湯,個體被消滅,代之以一組又一組的同名序列(奧瑞里亞諾們、阿加底奧們),而「歐洲個人主義的時代已經不再是他們的時代了,可是他們的時代是什麼?是回溯到美洲印地安人的過去的時代嗎?或是未來的時代,人類的個體混同在密麻如蟻的人群中?我的感覺是,這部小說帶給小說藝術神化的殊榮,同時也是向小說的年代的一次告別。」
這論點深沉,武斷,尖銳,帶有昆德拉式的洞見與其狡獪之慣性,需要解釋。他的意思是,於其個人之小說史觀中,現代主義小說的人物們特別不愛生小孩──因為「後裔的終結」正象徵著個人獨特性的標舉。(如何面對一個小孩?至少有著你一半基因,介乎雷同與差異之間,且個人的任何特質皆可能於小孩身上被精準複製?)而《百年孤寂》在小說史上的革命意義在於,布恩迪亞家族雖同樣以絕子絕孫告終(後裔之終結),然而其中的個體獨特性卻也被馬奎斯的命名策略徹底消滅。這是現代主義內部一個嶄新的矛盾──標舉個體獨特性的現代主義傳統V.S.泯滅個體獨特性的現代主義《百年孤寂》──亦因之而被昆德拉界定為「向小說的年代(即現代主義時代,強調個體殊性的年代)的一次告別」。對此,育有二子的馬奎斯不知作何感想──二0一四年四月十七日馬奎斯以八十七歲高齡辭世,我們再也沒機會問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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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格言,小說家、詩人,《聯合文學》雜誌2010年8月號封
面人物。
著有《噬夢人》、《與孤寂等輕》、《你是穿入我瞳孔的光》、《拜訪糖果阿姨》、《零地點GroundZero》、《幻事錄:伊格言的現代小說經典十六講》、《甕中人》等書。
作品已譯為多國文字,並於日本白水社、韓國Alma、中國世紀文景等出版社出版。
曾獲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自由時報林榮三文學獎、吳濁流文學獎長篇小說獎、華文科幻星雲獎長篇小說獎、中央社台灣十大潛力人物等;並入圍英仕曼亞洲文學獎(Man Asian Literary Prize)、歐康納國際小說獎(Frank O'Connor International Short Story Award)、台灣文學獎長篇小說金典獎、台北國際書展大獎、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年度小說家等獎項。
獲選《聯合文學》雜誌「20位40歲以下最受期待的華文小說家」;著作亦曾獲《聯合文學》雜誌2010年度之書、2010、2011、2013博客來網路書店華文創作百大排行榜等殊榮。
曾任德國柏林文學協會(Literarisches Colloquium Berlin)駐會作家、香港浸會大學國際作家工作坊(IWW)訪問作家、中興大學駐校作家、成功大學駐校藝術家、元智大學駐校作家等。
香港文匯報專訪:
http://paper.wenweipo.com/2019/09/02/...
香港明報專訪:
https://news.mingpao.com/pns/副刊/art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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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是什麼?我認為,好的小說是一則猜想──像數學上「哥德巴赫的猜想」那樣的猜想。猜想什麼?猜想一則符號系統(於此,是文字符號系統)中的可能真理。這真理的解釋範圍或許很小,甚至有可能終究無法被證明(哥德爾的不完備定理早就告訴我們這件事);但藝術求的從來便不是白紙黑字的嚴密證明,是我們閱讀此則猜想,從而無限逼近那則真理時的智性愉悅。如若一篇小說無法給我們這樣的智性,那麼,它就不會是最好的小說。
是之謂小說的智性。───伊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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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賓右足重重踏地,黑火自眼窩涓滴而下,像極了凝固狀的血液。雖然他避開了阿善手上
那塊紅布,但如花一般盛開的黑火卻更加肆虐。他怒目對著阿善,張嘴露牙一副像是想將
阿善張口吞了似的。阿善試著周添賜拉至身後,周添賜卻在此時腳軟跪地。
「欸你不要鬧啦,快點過來。」阿善使勁的扯著周添賜的手臂,對方卻像一灘爛泥一樣難
以催動。
「腳……好痛!我動不了!」周添賜驚恐地回頭。只見阿賓再度緩緩逼近,每踏一步,黑
火形成的絲線不斷在他的周遭抖動。
「不會吧!在這個時候還搞這套。」阿善翻手將紅布揚起,旋轉手臂將其翻攪成了麻花狀
,快速纏在周添賜的腳上。只見他腿部一陣抖動,突然又健步如飛起來。周添賜剛感受到
腿部疼痛消失,立刻連滾帶爬到阿善的身後。
「你以為就一塊破布攔得住我?天真也要有點限度。看來你還沒學到教訓啊。」阿賓冷冷
地說,也沒有攔阻的意思,歪著脖子用相當奇怪的角度斜視兩人。
阿善心中也充滿不安。說這塊紅布是法寶的是趙天師,不過他自己本就沒有實際測試過。
更何況即使這法寶就如趙天師說的那樣靈驗好了,這也不代表真的靠自己使用就有辦法治
得了那女鬼。但此時狀況也不容他長別人志氣,說什麼都只得硬著頭皮上了。
「你、你……最好不要小看我。這是我們臨水夫人陳靖姑親授的法器,我勸你趕快退離,
不要再來找麻煩。否則……」
「否則怎麼樣?你要替這兇手出頭嗎?」
「否、否則魂飛魄散我可不管喔!」阿善根本不知道所謂的「魂飛魄散」是不是真的,這
已經他有限詞彙裡面,最嚴重的警告。
只見阿賓毫無畏懼恫嚇,挪動了腳步向前踏出。黑火瞬間充斥整間病房,像是幽靈一般,
飄飄然又若隱若現。黑色的火焰並沒有溫度,就如同阿善第一次在山上遇見那女鬼的時候
一樣。只是──真正的鬼會像這樣冒著黑火嗎?這一點是他如論如何也想不透的。
突然,阿賓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的喉嚨滲血,肩膀開始剝落,血淋淋的肉塊莫名地從身上
削下,同時身體逐漸癱軟,如同爛泥似的,緩緩落在地面。阿善看傻了眼,他第一次看到
活生生的人體可以這樣沒有任何阻礙地倒下,就連骨頭也不留情面地化開,一點一滴變成
肉泥堆積在他的腳邊。
阿賓在融化!毫無疑問地,他的身體正在溶解中!周添賜嚇得下巴差點掉下來;阿善連退
了好幾步,不僅是駭人的畫面讓他想吐,那撲鼻而來的惡臭更是稱得上慘絕人寰。兩人想
往後逃跑,卻發現病房的門不知道何時已經消失在黑火之中。
「怎麼會這樣……喂,那到底是什麼魔術?我付你錢,要多少我都給。只要你能……」周
添賜扯著阿善的衣服要他想辦法。但是阿善根本拿不定主意,這個時候不管周添賜怎麼吼
叫他都聽不進去了。這種場面對於初出茅廬的新手而言簡直是名符其實的「地獄級」難度
。趙天師把話說得這麼輕鬆,八成也是不想親自來這裡送死。阿善情急之下,他將臨水夫
人加持的紅布朝門口一掃,然而並沒有任何的反應。阿善不死心又連試了好幾次卻都不為
所動。
「少年仔啊你到底行不行?你師傅人呢!」周添賜發抖著抱怨。明明怕得要死卻沒有
耽擱下抱怨。阿善心想這大概也是一種特異功能,不過如果他可以閉上嘴不要添亂就好了
。
「我在努力了。給新人一點機會好嗎?」阿善雖然光是要站著就備感壓力,但還是不斷嘗
試著他所知的方法。
「恁老母卡好勒努力三小。我付你錢是叫你來努力的嗎?我看我真的會死,難道我哪
裡做錯了嗎?我哪一個步驟沒做嗎?」
「欸你振作一點不要抓我啦。你甚至沒付我錢!」
阿善完全不知道周添賜在胡言亂語什麼,只覺得抓著自己肩膀的手越捏越緊,簡直要把自
己的骨頭都捏碎了。他焦慮得眼睛突起,眼珠子簡直都要掉出來,阿善根本沒有辦法好好
地解決眼前的困境。
「等等,這是怎樣!」阿善出聲高喊。
兩人還沒從阿賓「融化」的震撼中恢復。眼前又發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就自兩人膠著在
原地的時候,四周場景突然急速變化。病房的牆面開始異常浮起,地板像是波浪不停震動
,接著牆面和天花板不斷向兩人靠攏。如此魔幻的場景簡直前所未見,彷彿整間屋子打算
把兩人給吞噬了。周添賜此時不停在嘴裡唸著「恩公救我」、「我不想死」之類的求饒字
句,垂死掙扎的模樣讓阿善看了都覺得可憐。但是他沒有時間去關心周添賜了,再遲疑下
去連恐怕自己也得跟著陪葬。阿善嚥了口口水,此時也只能強制振作,他將紅布各纏在左
右拳頭上,心中誦唸咒文。他沒有趙天師那麼有本事,但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試試看臨
水夫人有沒有保佑了。
阿善大喝一聲替自己壯膽。憑著記憶回想趙天師教過的結印步驟,接著快速交疊拳面、攤
掌、豎指,動作一氣呵成。他衝向門口,全力向大門一破。
轟!
那門硬生生地被砸破,破門彈得老遠,摧枯拉朽似的。然而飛出的門並沒有倒下,而是平
白無故地消失在黑暗盡頭。儘管這畫面看上去萬分詭異,但此時周添賜已經管不了這麼多
了,一見到出口就瘋狂地向外出逃,阿善喊也喊不住只好跟著拔腿狂奔。
「這……這是哪裡?」阿善甫離開病房立刻察覺自己所處的位置相當陌生。
光影一陣閃動。
映入阿善眼簾的是紅磚紅瓦緊密排佈的三合院,他一出門就立身於一個約網球場大小的稻
埕中央,四周各自圍以咾咕石建造的石牆。晦暗的光線拉長了影子,倒映在正廳的木門上
,給人種幽幽的陰森感。無論如何這裡都不是醫院了,署立醫院裡絕對不可能有路線通往
這種地方。那個女鬼到底是怎麼辦到的?這是幻覺嗎?區區女鬼真的有這樣的本事嗎?太
多的疑問在阿善的腦袋中盤旋,但都不及另一個更核心的問題:周添賜究竟是怎麼樣的人
?為什麼那女鬼千方百計地要纏著他?
此時正好入了夜,形似彎刀的月亮懸在空中施捨這一絲絲明亮。周添賜就站在中央,面對
的門窗緊閉的木門動也不動。
阿善遲遲不敢踏向前,因為他見到木門上兩側雖然貼著紙,但紙卻非常見的紅色,而是不
尋常的白色。本該繪著門神的圖樣,上面卻是分別畫著黑臉長舌的不知名異神。就算阿善
對於這些鬼神再沒有常識也感受到異常凶險。
「喂,周老闆你快回來我這裡。」
周添賜不為所動,像是被釘子牢牢釘上的木偶。四周萬籟無聲,場面和先前起壇驅除詛咒
的那天一樣。阿善湧起了不好的預感,更加心急如焚。
「搞什麼啊!」
就在阿善準備動作之際,他聽見了背後傳來一道冰冷聲音:「你不應該淌這攤渾水。」
他的頸後一陣寒意!
阿善急忙回頭,一股腐爛的臭味鑽入了他的口鼻。不等他反應過來,立刻被一雙手扼住了
脖子。
指甲深入喉嚨,帶著黑色火焰的餘暉。
是那半身腐爛的女鬼。女鬼依然裸著身,但此時她的臉龐又更加清晰了。女鬼半開著嘴,
露出微尖的虎牙,她的容貌是令人難以忘記的美──倘若不是如此殺意騰騰的話。
「嗚……救、救……」阿善被拎著離地數尺,完全無法再吸入空氣。鼻腔中最後進入的
空氣盡是腐臭味,更讓他感到難受。
「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像你這麼蠢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女鬼的聲音深入腦髓,猶
如迴盪在冰川中刺骨寒冷。「別怨我,是你不要命的。」掐著阿善的脖子的手指再度用力
,就算沒讓他斷氣,只怕也快要把頭給擰下來了。
「唔──」阿善使勁掙扎,但不知是用力過猛還是怎麼地,他立時眼前一黑,雙腳撐直,
腦中咚咚咚地像是崩斷了什麼神經逐漸失去意識。
就在同一時刻,紅布像是有生命似的從阿善的手中滑出,流星一般朝阿善身後飛去,猛烈
撞在咕咾石牆上。接著紅布捲動,滾得如細繩、如鑽頭、如摜破世間障壁的神蹟,不由分
說地,石牆給鑽開了一到裂縫。登時紅光大作,強烈的光影從縫中穿透而入。
女鬼放下阿善,還在思考眼前變故的同時,一道身影快速奔入。那人影雙手敞開,左右冒
著熊熊的黑色火焰,挾帶著憾天震地的威猛氣勢撲向女鬼。
是奕茹。
出乎女鬼的意料之外,她沒有料到奕茹居然會找到這個地方來。
她是怎麼進來的?怎麼找上自己的?此時女鬼不及細想,轉瞬揚起同樣的黑火,舉掌一擋
。
啪!
女鬼連退數尺之遠。她的身軀忽明忽滅,像是受到同是渾沌之力的牽引,開始受了影響。
「找到妳了!」奕茹大聲喊道。
「嘖。」女鬼看清楚了奕茹身影,頓時明白自己為何行蹤會被發現。經過這段時間的適應
,她也能清楚感受到渾沌之力就像是有獨特的氣味,尤其自己的黑火就是得益於奕茹,因
此就像是綁定雷達定位一樣,被發現也毫不令人意外。但被發現了又如何?此時的她沒有
一點畏懼,更是不可能退縮。
「怎麼你們這些人,一個一個都是這樣為什麼要妨礙我!」女鬼露出虎牙,目光哀戚
。彷彿受盡了世間委屈,窮盡萬般方法皆無法得償所願。她的眼裡透著悲願,形成恨意,
吞滅了她的身驅。
「鬧夠沒有?」奕茹活動著肩膀關節,她有好一陣子沒有這麼認真了。「但是妳害了無辜
的人,利用他們的意志讓妳的魂體更加具體;還利用更多學生來誘騙我進入妳的圈套,幹
走了我的渾沌之力,那我就不能當沒我的事了。」
「哼。那是妳蠢。」女鬼冷笑。
「蠢?就當做是這樣吧。不過,妳說妳是來報仇的對吧?那麼──這次輪到我了。這是我
的敗部復活賽。我會讓妳知道究竟是誰比較蠢。」
就在奕茹話音剛落,紅布不知打哪衝了回來,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竄入兩人之間,在空中
盤旋了半秒,接著覆在阿善的身上。只聽「噗」地一聲,阿善從嘴裡吐出了大量的唾液,
他翻身坐起,喘吁吁地呼吸,急著像是要把這輩子所有的空氣一次吸完。
「哇靠我還沒死?我還沒死吧!」阿善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確認自已的心跳是不是還
有在運作。當他摸完確定心臟還有在動,這才連滾帶爬和女鬼拉開距離。「靠妳是真的想
殺死我啊!」
「你誰?你怎麼會在這裡?」奕茹問。不明白在這種地方為何會有其他看似不相干的閒雜
人等混入。難不成也是被捲進事故裡的無辜路人嗎?
「我才想問妳……這間醫院怎麼回事?為什麼妳也跑進來這個奇怪的地方?」
奕茹看著紅布在阿善的身邊飄呀飄著,立刻弄清楚了情況。看來有其他人和自己一樣正在
和女鬼對抗。
「沒空說明了。你口水先擦一擦。總之,大致上是我感應到渾沌之力……就是那個黑
色的火焰,跟你說這麼多你也聽不懂。反正我就是剛好在附近然後跑來醫院,在八樓空的
病房那裏看到一塊紅布──喏,就是你手上那條。在牆上轉轉轉的,我好奇一碰就被拉到
這裡來了。這塊布是你的嗎?」
「請尊重點,這是我們臨水夫人陳靖姑的神器,叫……叫什麼來著?」阿善這才想起
趙天師根本沒介紹過這是什麼東西,他這時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反正這是我們的法器啦
,專門對付鬼怪的。」
阿善仔細聽奕茹說的話,這才想到那個黑火似乎和眼前這女子有關。但他正想開口詢問細
節,奕茹已經一把將他推開。
「小心!」
嘰──一枚黑火形成的暗箭由女鬼的方位朝阿善疾射,若不是奕茹及時反映,阿善身上恐
怕就要開個洞了。
「真狠吶,妳這一下是朝要害在打欸!」奕茹向女鬼抗議。但想當然爾並沒有用處,她又
朝兩人放送無數飛箭試著逼退兩人,一方面她的軀體飄飄向後,正朝周添賜而去。
「不要讓她靠近周添賜!」阿善大喊。
奕茹並不曉得阿善這麼說的理由,但只要是那個女鬼打算要做的任何事都絕對要阻止,她
抱持著這樣的想法果斷出手。只見她雙掌交握,一聲巨響隨著自女鬼身後炸開!女鬼驚愕
地回頭,一艘大船憑空出現在女鬼的背後,硬生生地隔開她和周添賜的距離。
大船從地面乘風破浪而出,像一隻揚起頭的鯨魚。
「想不到還能這樣用吧!」奕茹一邊得意地笑,同時腳步沒有片刻停歇,流星趕月似地立
刻向前搶攻過去。渾沌之力是人類意識的匯聚,可以憑著使用者的力量任意創造出人類想
像可及的任何物品,只是時間並不長久,通常都是稍縱即逝的海市蜃樓。創造出來的物品
也不具動力,更無法創造生命,因此這艘船也只不過是徒具形象而已。然而儘管如此,光
是這樣也已經足夠暫時阻礙女鬼的行動,這樣就夠了。
儘管短時間難以理解,女鬼倒也沒有錯愕太久,然而大概是頻受阻擾,她眼神越發見紅。
大概是決心掃除眼前的阻礙,她的位置不再向後,反而是正面對著奕茹,揮臂架開奕茹的
手,很快地便和奕茹纏鬥在一塊。
阿善領教過女鬼的霸道,那打在自己臉頰上的巴掌還隱隱作痛。此時說什麼也不想湊上前
挨揍。打架自己並不在行,何況是要和鬼打。與其上前當砲灰還不如做點自己辦得到事。
自己辦得到的事……?
這倒也不是多難想的事。阿善很快就把目標放在周添賜身上。也許把這塊紅布罩在他的身
上便可以解除他的詛咒嗎?他其實毫無概念,他根本對這些一無所知。但很值得一試
,至少總比現在呆站在這裡好。
阿善拿定主意後,立刻拔腿朝周添賜奔跑。這個三合院大埕裡,一點風也沒有,既見不到
三合院以外的畫面、也沒有半點生命氣息,阿善只聽得見自己「怦──怦──」的心跳。
女鬼查覺到了阿善的打算,立刻伸手朝地面一揮,黑光閃閃地勁道毫不留情地朝他而去。
「嘿,妳的對手是我。」奕茹跺地一踏,地面竟揚起了波浪,土石俱碎,那朝阿善而去的
渾沌之力消彌於無。
「嘿,沒用的。那男人不管怎麼救,永遠都是屬於我的了。」女鬼冷笑。
「妳的廢話真多。老實說吧,我也不知道他想幹嘛。但只要是妳不喜歡的事,那我們就會
多做一點。」
女鬼沉眼。她的眼睛在流血。
「有沒有人說妳很擅長惹怒人?」
「有啊。我認識一個朋友常常這樣說。」
女鬼將黑火凝聚成一把長刀。「放心,那個人不再有機會這麼說了。」
她的話剛說完,刀子已經冷不防刺向奕茹的心口。奕茹俐落地側身避開,她雖未曾鬆懈,
但還是被突如其來的攻擊逼得滿頭大汗。正確來說,要不是她已有防備,這刀就要貫穿自
己了。
就在她閃身的一瞬間,女鬼刀身一轉,冷光寒冽,這次直削奕茹的後頸。奕茹不及細思,
憑著本能反應翻滾開,有驚無險地避開這刀。然而刀勢未盡,黑火的鋒芒劃開了她的腰間
,登時鮮血淋漓。女鬼再朝奕茹逼近,攻勢一波比一波猛烈,她這並非是受過什麼武術訓
練的刀法,而是抓狂一樣的亂砍。但正因如此才更加難以對付,無法預測、沒有邏輯,就
是一股勁地喊殺,轉眼間奕茹又添了幾處新傷。
不過雖是受了傷,奕茹卻沒有哼半聲。
「妳的敗部復活真短暫。」
奕茹沒有理會對方的挑釁,甚至可以說是充耳未聞。事實上,奕茹根本沒在管女鬼的動作
,她的視線始終都只關注一件事:黑火流動。
奕茹的眼中充滿了炫目的絲線、黑與白的漩渦,交織得如膠似漆的混亂。翻騰再翻騰,如
巨浪一般。她自顧自的平靜,舉手投足間充滿穩若泰山的神氣,每一個步伐都踏得紮實。
「這就是妳的本事嗎?」奕茹哈哈一笑,臉頰被輕輕劃過一刀,在同一時間,她伸手抓住
了飄渺於虛無之間黑火迅速拉扯。
「唔」女鬼愣了半秒,發現自己被定住身體。她扭動了幾下隨即再也動彈不得。
「妳做了什麼?」
奕茹聳聳肩。
「人的外表會隱瞞很多訊息。但是本質不會。紊亂的黑火讓我看得到在妳靈魂裡面的徬徨
。」奕茹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雖然傷痕累累但並不狼狽。「結合渾沌之力和怨氣的妳很強
大很厲害,這點確實如此,我必須承認。如果要直接消滅妳得花上不少的時間和力氣。甚
至可能根本辦不到。所以,我並不打算這麼做。而是專心找機會把我的力量奪回來。」
「……傷成這樣逞什麼強。」女鬼嘗試掙扎,卻發現自己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不用白費力氣了。」一條黑色的絲線牽連著女鬼的身體和奕茹的手指。「我已經找到了
妳根植在靈魂裡的力量源頭,畢竟那本來就是屬於我的東西嘛,我比妳熟悉太多太多了。
儘管費了一番工夫,但現在該物歸原主了吧。」
女鬼沒有表情,雙眼血紅地冒著光,冷靜地感受著渾沌之力的黑火正一點一滴逆向傳回奕
茹身上。
奕茹在心中默默慶幸:「還好這傢伙很識相。要是不小心讓她掙脫了,我還真的不知道該
怎麼辦。」
黑光從女鬼的身上消失殆盡,一點也不留。
然而奕茹只覺得奇怪:那天自己發揮出的力量堪比海浪一樣洶湧,但此時回收的渾沌卻像
是她家壞掉的蓮蓬頭。
「被奪走的力量只有這一點嗎?屁啦……」奕茹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纏繞在掌心的火焰圓
轉如昔,但絕對不應該僅是如此而已。
她抬起頭看向女鬼。卻發現她的身影正在淡化消失……
阿善決定先不管身後一人一鬼的離奇決鬥。他解下手上的紅布,立刻就要朝周添賜的頭上
罩去。但是他立刻發現周添賜的狀態真的非常不對勁。
周添賜站著,眼睛睜著,卻像是化著五官的人偶毫無生息,彷彿魂魄不在身上一樣。
「喂,醒醒欸。你再不醒來等等我也要陪葬在這裡,不要鬧了啦。」
難不成周添賜的魂魄已經離身了?如果真是如此,就算現在給他罩上法器也沒有意義了。
就算除去了詛咒,救回來的也不過是一句空殼。
「現在要唸什麼有用?完蛋了我記得不多。」阿善叫苦連天。他總算明白為何那女鬼沒有
堅持來阻止自己,而是選擇和那不知名的陌生女子打起來。原來對方早已認為自己對於眼
前的情況也莫可奈何。
總之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阿善捏著手指,念起金光神咒:「天地玄宗,萬炁本根。廣修萬劫,證吾神通」誦畢
,他將掌心貼在周添賜的額頭,打算將周添賜的意識喚起,如果他的魂魄尚存,只不過是
受到女鬼的影響而昏迷,那這樣做也許會有作用──或許吧。阿善沒有任何把握,只
是憑著一股想像行動。
但是周添賜依然沒有反應。
「怎麼會?難不成……」阿善感到背脊一陣涼意。
「你發現了吧。」周添賜突然開口,但是卻女人的聲音,「我已經成功了,雖然費了一番
功夫。現在我是他,他是我了。我們再也分不開了,再也不分彼此……」
阿善嘴張得老大。他萬萬想不到打從一開始就晚了一步,當周添賜自己跑出病房外,脫離
自己的視線起,周添賜就落入了女鬼的圈套。
「妳到底是誰?」
※
沿著市區平面道路從台北開車前往宜蘭是一件既麻煩又費神的事。明明有國道五號的雪山
隧道可以走,就算不考慮速度,最起碼也比途中要經過的山路相對安全。但藍月淨還是選
擇開著向客戶收來的二手老車,彎彎曲曲地在北宜公路上獨行。山區的涼風和寧靜在獨自
遠行的時候確實別有一番風味。然而藍月淨並不是為了這樣的理由選擇這條路線,而是更
單純的理由:她不敢開高速公路。儘管任何研究都表明順暢的高速公路在正常情況下是安
全的,但是不知為何,她就是對於要快速行駛的環境充滿抗拒,尤其是當自己得控制方向
盤的時候。
開了兩個小時之久好不容易到了宜蘭市區,藍月淨又陷入了迷路的麻煩中。她的目的地在
導航的地圖上顯的渺小。畢竟那裡並不是什麼景點,除了人煙稀少以外,甚至連門牌都沒
有,只有一個大致的位置當作參考。這裡是台七線沿著蘭陽溪一直往山裡開的路段,右側
是鋪滿翠綠的山壁,左側則是河川沖積的平坦沙地,依稀還有幾條潺潺水道正在滾著河水
。此時正逢蘭陽溪枯水期,若想觀賞磅礡的自然美景恐怕今天不是什麼好時機。
藍月淨在附近繞呀繞著。最後輪胎喀隆喀隆地駛進了都是碎石爛泥的產業道路,坐在駕駛
座的藍月淨就算繫了安全帶還是幾度搖搖晃晃地飛起來。還好這樣的路面沒有持續多久,
很快便恢復了正常。在兩側的桑樹低垂著手腳夾道歡迎下,最終迎面而來的是一座破舊的
三合院。三合院屋瓦不全,樹藤伸進了殘破的屋頂,五彩斑斕的蝴蝶在窗前飛舞著。三合
院前有著空曠的水泥地,四周圍著用黑漆漆的石頭建造的圍牆。充滿年代的舊屋沒有半點
人氣,不知有多久沒有住人了。
藍月淨把車停妥,下車後便在埕上四處張望,只是這裡除了這間破屋外就只剩下荒煙漫草
。她果斷地進入了屋內,裡頭沒有留下太多生活的痕跡,但可以想見一旦入夜,那蚊蟲鋪
天蓋地而來的場面,就連遊民都不見得會想跑到這種荒無人煙的所在。
低矮的房舍有著潮濕腐舊的氣味。那不僅僅是陳舊的氣息,而是像是連抗拒外人都懶的無
力感。
正門是神明廳和客廳的位置,但此時只剩下雜亂發霉的藤椅和一面大理石桌。神明桌上沒
有神像,只有一個黑色實木公媽神龕,上頭什麼也沒有寫。藍月淨猜想,神明和祖先可能
隨著後人移居時一併移走了。
嘎──木頭在泥地上受到擠壓發出聲響。藍月淨踏在倒下的門板上捧起手中筆記本,用筆
在某一行作了記號。接著繼續往兩側廂房走,然而依舊沒有任何斬獲。
「這裡也不是啊……」藍月淨在本子上又畫了一個叉叉。她之所以會來到這裡自然是有原
因的。但是時間實在過得太久了,這裡沒有留下太多有關這間屋子主人的訊息,連帶著她
想要獲得的線索也要中斷在這裡了。
她嘆了口氣。大老遠跑到這裡來結果卻不盡人意。雖然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是無功
而返總是叫人難以嚥下這口氣。
「唉唷!」
突然一個老人彎著腰和藍月淨撞上。藍月淨向後退了好幾步差點撞到屋角的甕。還好她身
手還算敏捷,這才煞住腳。那老人開口就是一連串口齒不清的謾罵,好像碰到什麼不乾淨
的東西似的。
「妳是誰?怎麼跑到這種地方來?」老人嘴裡還沒罵完,又手忙腳亂地從背後抽起一面八
卦鏡,舉手對著藍月淨一頓照,但沒有任何效果。
「我倒還想問,你又是哪位?」
「哼,會講話有影子,臉還這麼臭,看來是人。」老人收起八卦鏡,扶著腰讓自己站直。
「我得糾正你的說法,這太不禮貌了。大白天的出現在這裡,不是人還能是什麼?」藍月
淨拍拍身上的灰塵。
「還能是什麼。」老人掏出一張名片,上面畫著符咒,中間一行寫著「趙公典」,服務項
目有法事科儀、風水堪輿等等。服務多元,但紙張廉價,看起來有些髒污,不知道多久沒
有發送出去了。
這人正是前段時間幫助周添賜驅除詛咒卻碰得滿鼻子灰的趙天師。
「道士?」藍月淨瞇起眼,也遞出了自己的名片。
趙天師皺眉接過。
「賣古董的?那我就更不明白了。妳來這種地方做什麼?」
「彼此彼此。」
空氣凝結了好一會。很快地兩人心中都有底了。不會有人沒事會特地跑到這種荒郊野外的
破屋來,答案只有可能是一個。
趙天師不由得警戒起來,除了自己還有人在調查和周添賜有關的事。但是,為什麼是賣古
董的?他認為這恐怕是這女人的障眼法,這張名片上頭寫的不可盡信。她是另外受聘於周
添賜嗎?那傢伙果然不相信自己,去找了其他幫手來。倘若如此,那自己就絕對不能和眼
前這個女人說太多。那個老混蛋不是好咖,一旦自己的生意被搶了,那傢伙可有得是理由
不支付酬勞。
「有什麼發現嗎?」趙天師清了清痰,他總是忍不住想要咳嗽。
「就如你所見,什麼也沒有。這裡至少十年以上沒有住人了,該搬的該壞的都已經差不多
了。」
「嗯,咳咳,畢竟這戶姓陳的本來就是很怪的一家人。聽說後人都搬去台北了,只是
究竟是搬到哪裡去就沒人知道了。」
「你是怎麼打聽到的?」
「嗯?我一路從市區過來,那附近的宮廟還有一些老人有印象。畢竟也算有名嘛。上個年
代很多人來拜訪過,我想你也是聽說過這些傳聞所以才找到這種地方吧。」
「確實如此。」藍月淨見趙天師說得隱晦,決定直球對決:「周添賜在發跡後,接受採訪
時曾經說過自己在宜蘭縣的山裡面幫傭,當時就有不少人跑來這裡想要蹭一點關係。但據
說陳家後來不堪其擾就搬離了這裡。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了。」
「果然是為了這件事啊。」趙天師心中更加警戒。
藍月淨點點頭,說:「在這裡遇見你,又這麼剛好是位道士。想必你是收到周添賜的委託
,要袪除他身上的詛咒吧?」
「是嗎?拔除?那可不好說。」趙天師嘿嘿一笑,「那個人欠我一大筆錢,沒付清以前我
可沒打算幫到底。」
藍月淨先走出了破屋,陽光灑在空地上,涼風陣陣襲來,相當舒適怡人。這棟破屋佇立在
這裡數十年並沒有給人陰森的氣息。除了荒涼和蚊子多了一點以外,這裡什麼都好。
趙天師緩步走了出來,不知道在盤算什麼,一雙混濁的眼珠子盯著藍月淨看。他對於藍月
淨究竟是為何而來始終充滿懷疑。
「不過畢竟你就是道士,難道沒有什麼通靈的手段可以用嗎?比方說把死者找來問話之類
的。」
「我是紅頭法師,沒有修那種法術。這不是我的專業範圍。當然如果有需要,我會請業主
加點錢,那我可能就會有辦法。但現在是虧本生意,我才不幹。」
「嗯哼。」藍月淨露出了可以理解的表情,雖然她完全不明白所謂「紅頭法師」是指什麼
。「我坦白說吧,我想我們可以合作。」
藍月淨知道僵持在這裡只是浪費彼此時間,於是說了她有個朋友遭遇到水鬼攻擊的事件,
而這一切都指向周添賜回來台灣後所引發的一連串風波。當然,她避開了在地巖水庫裡學
生遭遇到的事件細節,也省略了渾沌之力的內容,畢竟這些對陌生人解釋太多,也只會徒
增困擾。
趙天師抬起額頭,拇指逐一按著食指中指指節,一邊說:「我怎麼知道妳是不是騙我?我
要妳保證不會跟我搶生意。不然這番白費功夫,我絕對不會對妳和姓周的善罷甘休。」
「就如我剛剛所說,我來這裡只是為了幫朋友解決困難的。不是來賺錢的。」
「放屁,正常人哪有這個閒工夫。」趙天師雙手一攤,表情不屑。「如果真的像妳說的那
樣,而不是受到周添賜的委託,那麼妳應該馬上離開這裡。這件事不是普通人可以處理。
再不然,最起碼也要讓我知道妳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要我幫忙。」
藍月淨若有所思地看著屋內,她的目光停留在神明桌上,她問:「依你的專業來看,你覺
得當初陳家人搬走的時候祖先有成功請走嗎?」
「請神容易送神難,很常發生以為自己有請走結果儀式做得很隨便,搞得祖先還是家神都
還在原地──等一下,這關我什麼事?是我在問妳話。」
「也許要請你幫點小忙囉。」
藍月淨對於趙天師的反應並不介意,她見過各種難搞的人,顯然趙天師還在她可以招架的
範圍之內。只見她回到車內取出一只皮箱,從中依序拿出茶壺、茶杯、茶葉,這是她早些
時候去見了一個朋友,向對方商借來的道具。不久前才勞煩過他協助處理鬼抓人的事件,
當時情況可真的是凶險萬分。
趙天師見到藍月淨從箱中拿出裝著熱水的保溫瓶,本來還要出言嘲諷。但是一見到她手上
的茶杯後就歛起笑容。那茶具不僅僅是茶具而已,趙天師忍不住猜想她接下來的舉動。
藍月淨在地上鋪好餐巾,將茶盅茶碗依序擺好,待秤好重量放入茶壺裡後再將滾燙的熱水
滴滴斟酌地倒入。
每倒入一滴水,空氣便為之凝結一分。
茶壺滿溢著滾水,蟲不再鳴,鳥不再叫。
趙天師發現了空氣間的異樣,這種情況他熟悉得很。
這女人不知道怎麼搞來的法器,居然能使通靈招魂的法術。但她的倒茶技巧生疏,也沒有
唸咒掐訣的儀式,不知道是何種法門。但光憑周遭的氣氛,以結果論而言,效果和道教的
招魂法不會差得太遠。只是光憑如此,招來的魂體少了憑依,恐怕能做到的事情有限。
藍月淨朝趙天師看了過去,她的表情上像是寫著「接下來該你表現了」一樣,然而卻沒有
半點和他商量的打算,就連動動眉毛示意的舉動都省了下來。趙天師這才發現這女人打從
一開始就是抱持著這種想法,既不明確溝通,也沒有打算套自己話。她表面上是在向自己
透漏周添賜的資訊,但實際上卻是順勢利用自己幫她解決難題。恐怕這女人在知道自己是
道士的那一瞬間起就有了這樣的打算。
趙天師當然大可以一走了之。但轉念一想,對方顯然目標和自己是一致的,倘若對方的操
作可以讓自己得利,那配合一點似乎又並無不可。
藍月淨淺淺一笑。趙天師覺得那模樣看起來實在有點欠打。這女人給人一種特殊的感覺,
彷彿和她接觸後總會不知不覺會幫她做事。
隨然自己也許可以因此得利,但就是讓人感到十分不爽。
「哼。」趙天師從隨身袋中拿出一大張黃紙和剪刀,快速裁了個人形放在地上,雙手結起
印,唸起:「瞻對虛空伸召請,隨旛接引返家堂。吟幽冥界,黃泉路,三魂杳杳,七魄茫
茫」
只見一道煙芒在從破屋中緩緩流瀉,飄過兩人視線,停佇在紙人上方盤旋。兩人互看了一
眼,趙天師拇指中指一捏,喊了聲「敕」,白煙被黃紙吸入,轉眼間站了起來。
「原來是有真本事的。我還以為周添賜這種人只會找到神棍。殊不知還真的遇上貴人。」
「我說過,我有我的盤算。是不是貴人可就不好說。那傢伙一開始騙了我,說只是普通的
詛咒,害我被那女鬼痛打一頓,這筆帳我可是要他用新臺幣付款。」趙天師手指搓呀搓著
,三句不離錢。
但這樣直白就好辦事多了。兩人目標一致,接下來只要專心處理眼前的情況就好。
「喂,妳想問什麼?最好快點。我不知道妳的這套把戲可以撐多久,但我能做的就是把魂
引進去而已。」
藍月淨低聲「嗯」了一聲。她將茶碗覆上,將熱茶圍著紙人繞圈撒在地上。蒸氣越發越盛
,像是棉花糖似的長成煙霧,紙人的倒影越拉越長最後和一個人一樣高。
「咳,那就由我先開始好了。」藍月淨瞧了趙天師一眼後又把視線挪到黑影上,「那麼,
我該怎麼稱呼您呢?」
黑影用一種極不自然的方式抖動,像是波一樣地擴散、張開,最後以紙人為基,本來輪廓
的模糊的黑影逐漸穩定,成了一位老嫗。
「陳鄭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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